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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音像制作人兼录音师


 【 02/02/2018 】 32. 一场夭折了的演出 - 难忘的边防线 - 洛歌

32. 一场夭折了的演出 - 难忘的边防线

        

一场夭折了的演出

   观看中央慰问团国家级水平的演出对于在那里世代都没有走出大山的老百姓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的那种渴望真的是我们不曾感知和体会的! 边境线几十年来萧寂冷清,从来没有文艺团体去过,在那电视还没有普及的边寨山村,看真人演节目是大喜事,而看中央慰问团的节目更是千载难逢了! 老百姓盼望我们就如星星盼月亮、妻子望老公、母亲等儿子那般!

   我们虽然想尽最大努力来满足前线的战士和群众能看到戏,可还是由于种种的原因使很多的人没能如愿,后来我们想起来就内疚。因为,我们知道对于深山老林里的边民可能一辈子就这一次机会,如这次看不到说不定这一辈子就再没机会了!

    那天晚上,在我们将要演出的中学篮球场周围,岗哨比我们演出的人多好几倍!他们荷枪实弹高度警惕地围成人墙,严密守卫着演出场地,个人不许入场,必须有组织的在领队的带领下进入指定位置后就地坐下。部队也全部要整队入场,场内有白石灰划界区分板块指定单位,其中有一半的区域是给当地群众的。当中央慰问团到达的消息传出,方圆百里的老百姓们成群结队扶老携幼翻山越岭来到这里,他们希望能一睹解放军专业艺术团体的风采!在当时穷乡僻壤的边陲乡村,这样地演出还真是他们一生都没有看见过的!原定三千人的场地却来了上万人!天那,篮球场外围的山坡上都黑压压的一大片!

       难题来了,怎么演呢?(为了保证安全,我们不能在太大的场地演出,而通常都是选择山脚下敌炮打不到的死角来作为舞台。)在这棘手时刻,我们看见那位农场党支部副书记(老大娘)走上小舞台,叽哩哇啦地用土话吆喝起来,意思是说,没有座位了,请来晚的老乡们都回去吧!只见那些进不了场的群众十分听话地真的就回头了,看着他们无奈地拎着竹椅小凳离去的身影,我们心中真是有说不出的怅惋!

   当场内坐满了部队和百姓再也没有多余的空地时,一位参谋走上舞台,对着另一边刚刚赶到的部队喊话:“三连、四连注意!现在命令你们返回驻地!听口令:全体立正!向后转,齐步走!”只见那些战士们又迈着整齐步伐走了出去。

    这怎么行?!他们也是参战的部队,是英雄,他们是走了30里的山路来看我们的演出呀!我们何团长焦急地问师政委:“怎么部队会没有位置了呢?”政委说:“又让了一些地儿给当地政府的官员和自治区慰问团了!”

    遗憾!.我们那个遗憾呀真是跺脚都悔不清了!为什么这场子就不能再大一点呢?哪怕他们坐得远远的,能听一听我们的歌声,看一看我们的影子也好呀!

   “团长,我们再加演一场!”舞蹈队集体请战了!《打靶》的”虚子陈“小孙和杜卫磨拳擦掌!“演两场也没问题!”在场的男兵女兵一个个都激动地嚷嚷起来!

   “我们今天多奏一个吧!”我示意着小胖,自己也按耐不住了!   小胖抿着嘴忍住泪花,激动地点点头!

  “我可以唱四首!”独唱演员夏福林自告奋勇......“我也没问题!” 合唱队长张学辉嗓音都“莎士比亚”了还说没问题!大家七嘴八地请战使两位团座心里稍有安慰但却左右为难。

    “安静,安静,不要啰嗦!”顽童老吴这时候却一反常态的板起脸-那一脸横肉和肿眼泡蛮吓人!因为他看到何团长那紧锁的眉头的样子,知道老领导此时的心情!我们这样闹起来是在给领导添乱!

    “不行!这里离前线太近了,很不安全!”师政委忧心仲仲地环顾着周围黑漆漆的山林不安地说。他知道越军特工队的厉害,万一遭到暗算他脑袋搬了也陪不了呀!他看看手表望望天踌躇半晌,果断决定:尽快开演!何团长见势即刻给大家打了个OK手势!于是,大家紧忙地忙碌起来,准备灯光音响,乐队就位、放好屏风,穿好演出服。

    不知怎地,还没演出就起风了!西边的红云渐渐被灰色笼罩,东边的黑幔渐渐袭来!刚搭的舞台变的风雨飘摇,横幅在摇摇欲坠!演出的慰问团徽标被风刮的乱晃。”德氏大嫂“吴德石和林达哥、徐世利七手八脚的加固树干上的摇头晃脑的高音喇叭;用沙袋垫稳压实了大音箱;用大砖头压住飞来舞去的边条和屏风......

   天还没黑,我们的民乐队在杨积强、江志新、唐永和、徐世利、姜新国、曲军、左翼建、柴士奎、王伊冰的通力合作下欢庆的锣鼓就敲起来、乐队奏起来了!

    哎!我就说说咱们这小乐队吧!乍眼一看这锣齐鼓不齐缺胳膊少腿的不像个正规军,但懂行人一听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乐队,前线的民乐队六十年前后就在东南亚名闻遐迩,乐手们个个身怀绝技呢!且听我一一道来:

    这里面的杨积强是“二进宫”的二胡独奏演员,文革前小小年纪就因师从著名的二胡鼻祖张锐,并在他众多的二胡徒孙中独占鳌头而被特招到“前线”,文革中他受到不公正的打压而被“流放”到我们大院隔壁南京手表厂当工人,前线扩编后他又被落实政策招回来了,人说“二进宫”的主特吃香!在各种高档场合,他的二胡作为国粹之一经常入选迎外演出......

   而扬琴大师江志新一直是该乐队的核心人物,从六十年代起他就一直如领头羊-坐中间,一坐就十年不动窝,他是一个不是指挥的指挥,琴板一敲就带起整个乐队的精气神......

    年轻的唐永和也是胡琴大拿,带着眼镜貌似学究的他高胡、板胡、二胡、京胡样样玩得精,谁唱什么不用谱就和你如胶似漆的“里格隆”!这次出来呀他要独当一面为歌队的姐妹们伴拉;小唐还是个”样样拿得起”的“螺丝钉“!那乐器的修修补补、敲敲打打调个音什么的是上手就来,没有搞不好的。你看,理发就是他“七十三行“之一,这老吴钧赖上他要求免费终身服务!小唐欣然同意......

许世利别看他内秀腼腆干巴瘦,他可是上海说唱里滑稽艺术高手,一个很会舞文弄墨、著书立说的才俊......

    甩甩的自喻“老生姜”的姜兴国其实是帅帅的!给人“甩甩的”感觉是因为他高挑的身材走路踢踏、松弛如大公子,他从小就玩遍了吹管,一手民族,一手西洋,木管、竹管、长笛、短笛、横的、竖的、土的、洋的上手就飞,没啥能难住他的。

    曲军小美女据说是她老爸鼓励她请缨参加慰问团的,她人小技高,琵琶弹得细腻又狂野,十个手指忙活起来能让你看花眼......

    “左大”左翼建更是才气了得,乐队大提琴主轴不说还是前线二梯队青年作曲......

    至于“柴老”柴士奎那就更甭提了,岁数摆在那儿的祖传唢呐大王,很多绝技非他独有:什么连环气、大小两调双吹、一片树叶也让它唱歌的活神仙就是他了!

    王亦冰别看他人高马大风流倜谠却不张扬,敲锣打鼓时谁能晓得人家可是说、弹、唱、奏样样精的苏州评弹王子,他常常自编自演“弹词开篇”,只要他三弦一拨一开口,江南人就听得不想走......

     说完了他们说我们键盘手吧!为了增大整个乐队的气势,我和周培才的两架“鹦鹉”和“百乐”手风琴自然也不能闲着呀,我拿出业余宣传队的看家本领,混进去狂拉一气倒也蛮过瘾!我行主调,他支节奏......他,周培才老师,是前线歌舞团合唱队且有独奏水平的专业伴奏,我还跟他学过几手呢!

    俗话说“一个手风琴就是一个乐队”,那么我们两个手风琴加上这群乐霸那水平还用说嘛?别看我们人并不多,却效果惊人,我们这支如同杂耍般的轻骑兵把整个开场闹得沸沸扬扬、红红火火!

   大伙儿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以最大的热情为战士演出!随着孙国华热情洋溢的报幕,开场歌舞《欢庆胜利》振奋人心;我为张学辉的伴奏的《张二娃抓俘虏》和《真是乐死人》博得全场官兵们雷鸣般的喝彩; 相声老艺术家吴军和刘佩勇和说的相声《新兵与老兵》着实是笑死人不偿命;而山东快书的程增志的绝活“噹滴个噹”与快板孙杨二人的快板《捷报》则是另类“包袱“让人忍俊不禁;

电影艺术家张宪和王群、震撼人心的朗诵《最可爱的人》以及刘顺奎等的拉洋片《反华小丑黎笋-现形记》和民族歌唱家李慧兰的甜美的歌声《边疆的泉水清又纯》女声BI表演唱等节目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掀起高潮;还有杜卫、陈正元和孙占民的《打靶》、

《野营路上炊事兵》、《海岛泉边》、小朱、小李、小吕的《水乡送粮》和吕玲的独舞《剑》等更是轮番出彩......小胖忍者腹痛与我合作她的小提琴独奏《黎家代表上北京》赢得雷鸣般的掌声;程桂兰和王伊冰、徐林达的苏州评弹《军民鱼水情》让战士和乡亲们都听得如醉如痴;唢呐大师柴士奎的唢呐《百鸟朝凤》更是句句逗人,声声显才.....场上的军民看节目都看得兴高采烈、

有干部带领全场观众在节目的间隙里激动地高呼:“向中央慰问团学习!向中央慰问团致敬!”我们的女兵们则站在侧幕条边在舞蹈编导老蔚的”怂恿“下对着话筒媚声回敬:“向英雄们学习!向英雄们致敬!......”

    在一阵高潮后孙国华又上去报幕:“下一个节目,男声独唱《班长拉琴我唱歌》......

   掌声鹊起!周培才风度翩翩地背着“天津牌”站到灼眼的灯光下,一个新颖俏皮的前奏华彩引出了浑厚的男中音美声:“哎!班长拉琴我唱歌….”老夏举手投足间帅气十足,小周极尽炫耀地在键盘上陪衬出花哨的插句......

    正当他俩紧密配合极尽炫酷之时,突然“叭”!一声枪响震撼环山四壁!老夏一惊!一米八的大个子顿时矮了一截,歌也不着调了!我仔细一看他头还在,只是他一缩脖子猫了腰......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他神色紧张地停止了歌唱,小周下意识的紧抱着手风琴东张西望的不知所措!

   “哪里打枪?”师长站起来大吼!场外警戒圈的一个战士慌张地报告:“我枪走火了!”

  “给我抓起来!”师长向左右喊道!一个参谋带着两个枪手火速站起冲去那边。场上的百姓们混乱起来!

  “不要乱,听指挥!各部队带出场外集结待命!”师长大声地命令道。在中央慰问团面前大丢面子,师长气得眉毛都竖立起来了。突然,一个石头砸到我们慰问团何团长的背上!有人从山上向贵宾席扔石头。”停止演出!”何团长站起来对我们高喊!只见另一个参谋跑来向师长报告:“附近发现可疑的电台信号呼叫(战场经验一般是发现电台信号之后会有敌人炮击)军部命令马上停止演出,立即疏散部队和群众!”师长身边的参谋长临危不乱,他对一位团长命令到:“立即搜索附近山林!”

    说也奇怪,枪响之后的夜空乌云压顶,雷声隆隆!这是报警啊!我们立即熄灭全部灯火,在黑暗中七手八脚地收拾乐器和道具。政委亲自指挥部队和群众撤离,此时台下人海大乱,只见几十位冲锋枪手立即围住了舞台,他们背靠我们枪口全部对外,呈一级戒备的状态……

    那天的演出就这么被一声枪响给夭折了! 第二天,我们怀着深深的内疚离开那个中学,去最前线的阵地上去为猫耳洞的战士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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